
韓國至今「武漢肺炎」的疫情尚未受控,在漸見起色之際,卻因首爾市的保守派「愛第一教會」及光化門強行集會下引起第三輪爆發,防疫當局亦多次警告這次疫情或出現失控,醫療系統面臨極限及經濟受到重創。不過,在首都圈引發的疫情嚴峻之際,數以萬計的各崗位的醫生決定發動罷工,抗議政府推出的醫療改革政策,雙方持續的角力成為了韓國近期備受爭議的議題。
主導了這場醫生總罷工的團體主要有兩個——大韓醫師協會 (「醫協」) 及以實習及住院醫生為主的大韓專攻醫生協會 (專醫協),在韓國政府與執政黨共同民主黨7月22日宣佈推動醫療改革政策起,則由專醫協主導了醫生的集體行動,在8月7日正式發動第一次罷工,當天數以萬計的專科門診醫生及實習醫生參與了罷工,佔70%。而醫協亦於8月14日舉行首次24小時的罷工。其後政府多次與兩個團體分別進行對話以求解決分歧,不但仍然無果,醫協8月19日達成過「臨時協議」,在「武漢肺炎」疫情回穩時才重新討論相關政策,但專醫協認認為政府仍堅持推動政策,於8月25日的談判破裂下,專醫協仍決定發動罷工。
其後事態越演越烈,韓國政府亦一改以往協商的軟化態度,改為強硬的應對立場。先向首都圈的專攻醫生下達執行業務命令,其後8月27日主動向警方告發10名拒絕遵守行政命令的醫生。在談判持續破裂下,本身跟隨臨時協議暫時讓罷工醫生重回診療崗位的醫協亦宣佈將於9月7日起發動無限期罷工,亦有10多名專攻醫生宣佈辭職,在持續「硬碰硬」的情況下,再加上有醫科大學學生亦聲言會拒絕國家考試,成為危機的醫療癱瘓問題仍處於僵局之中。
究竟他們在反對政府什麼醫療政策?為何要反對?
韓國政府及執政黨推出的「四大醫療政策」包括擴大醫科大學招生名額、設立公共醫科大學、韓方醫藥(中藥)供給化及推進非面對面的診療,其中收到最多反對聲音的,就是擴大醫大招生名額。源於政府認知首都與其他地區出現醫療資源的分配懸殊,即使首都圈能提供更優質的服務,還有更充沛的人力,但在地方區域就出現極大差距。韓國政府在介紹政策時曾引用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資料,表示韓國每1000人中只有2.3名醫生,低於OECD平均的3.4名,故決定擴大醫務人員的招生培訓名額,以確保未來有更多人手支援。詳細內容為將醫科大學學生的名額從目前的3,058人,以每年400人為目標擴大醫生人手,同時每年300人投入地方醫療系統,其他則為嚴重外傷、流行病學調查與生物科技等專業範疇。
擴大醫生的人手,表面上協助了前線醫生減輕工作量,讓更多人雼應對患者需求,看似沒有反對的理由。不過,醫協及專醫協表明強烈反對,並成為觸發罷工的導火線。專醫協認為,目前醫療方面面對的最大問題,是目前大部份非首都圈的醫療工作環境非常參差,設備殘舊及不足等問題時常出現,只要是從醫科大學畢業的新生,都會更希望到首都圈等大城市執業,以求更高薪金及更佳的工作環境,他們認為在「治標不治本」的政策下,只會令城鄉醫療水平的差距擴大。
而大韓醫師協會則批評指,新政策或會令醫院聘用更多廉價醫生勞工,繼續讓新增的人員處於希望擠身首都圈醫院及屈就於鄉下醫院的「高不成低不就」困境,人才過剩亦未能真正提升醫療質素,反倒只會造成更多城鄉醫院之間的惡性競爭。
「大部份大邱的醫院都未能在首輪爆發中恢復正常的運作及資源供應,政府提供的只能僅僅收復數個月以來的損失,現在因疫情爆發前線醫護再需要繼續盡力治療,但政府推出的政策未能改善醫護的工作處境,只是讓我們更加心灰意冷。」這是一名大邱任職的醫務人員接受韓國傳媒《韓國先驅報》時所說的話,自新天地教會在大邱及慶北地區爆發疫情以來,大邱市的醫療系統亦曾陷入崩潰邊緣,這更反映出,反對政府的政策的人認為,醫療改革方面並沒考慮到更治本的措施,他們主張將擴大招生名額等經費用於提高醫務人員的待遇及工作環境,並積鼓勵醫療人員往偏鄉地區行醫。
專攻醫生與個人診所醫生在反對政府政策上存在差別
主導多次罷工抗爭的,就是結合年輕的專攻住院及實習醫生的專醫協,他們更與急症室、重症監護室的人員一同參與罷工,正中「武漢肺炎」疫情於韓國的危機要。不過,擁有個人診所的醫生在這次醫療界集體罷工的事件卻態度冷淡,並沒有大量拠入罷工之中。
有分析指,由於主要反對的人員為年輕入行醫生,與大部份圴擁有個人診所的40多歲醫生的處境截然不同,在政府推出的政策下,將直接增大更多未來的競爭對手,其中新政策「社區醫生制」每一年將增加300人,相關畢業者則在醫療水平較落後的地區從事10年,然後可以在首都圈或就讀地區經營個人診所。有人認為,這政策會將現時的住院及實習醫生的年資期限形成競爭。然後結合醫院廉價聘請醫生的問題,則會令他們的處境更困難,或形成更兇險的「飯碗之爭」。
政府及執政黨強硬應對罷工,會否再造成民望危機?
本來文在寅政府及執政黨一直堅持希望能與兩大醫學團體進行對話,以收窄分歧,但在雙方未能達成共識,只限於需要持續就疫情危機進行對話之下,在醫生們持續表明參與罷工,態度如上述般轉趨強硬,如下達行政命令、告發相關醫生等,文在寅甚至以「離開了戰場的軍人」等強硬言辭批評罷工的醫生,究竟韓國坊間對事件有何看法?
輿論調查機構Realmeter於8月28日公佈相關議題的民意調查顯示,在500名成年男女中,有51%贊成政府向罷工醫生下達執行業務命令的行動,42%的受訪者則認為政府沒有與醫療界充分對話的情況下作出的決定不恰當。同時於8月27日公佈的罷工相關民意調查指出,約7萬名國民為受訪者之中,逾57%認為醫協等應該撤回罷工,並回到工作崗位就疫情重新投入人手。從民調結果而言,可判定仍有過半數人較偏向政府的立場及做法。
不過,目前未能肯定的是,因大韓醫師協會會長崔大集為著名的極右派人物,不但支持前總統朴槿惠,更曾主張應以「國家安全法」起訴總統文在寅等左翼政治人物,而在政府強硬的行動導致事態長期化下,亦開始有患者團體進行示威,除了要求醫生撤回罷工,亦要求政府反思施政失誤,認為罷工的原因在於政府沒有就醫療改革政策進行廣泛的諮詢,而且很多時都是單方面作出決策,並沒有真正理解醫生的需要。在醫協等逐漸取得支持下,對於政府及執政黨而言絕不是好事,由「愛第一教會」疫情事態導致民意的反彈,亦有可能因罷工事件毫無進展下出現暗湧。
政府及執政黨在這次事件上,仍希望輿論集中關注疫情與醫生罷工的矛盾,以保持其民望及推出相關醫療改革政策,但持續政醫拉鋸下,是雙方均毫無得益之事。個人的看法是,文在寅政府與執政黨理應與醫生團體進行無條件、無前設的對話,以明白為何醫協等團體極力反對擴大招生的政策,理應與增援醫院資源方面作出平衡,以思考出更完善的醫療改革,不但能有更佳的應對疫情系統,長遠而言亦能有助收窄城鄉差距,讓韓國的地方發展更為均衡,維持韓國「醫療大國」的形象。